當前位置:

我院校友張錫祥院士:把對國家的責任心放首位


  “這八年的學習時光,使我的一生和人民軍隊、祖國國防建設和DZDK結下了不解之緣。”12月12日,在紀念我校遷址西安50周年的大會上,一位目光炯炯、精神抖擻的老者深情地這樣回顧他在西電的學習經歷。他就是我國雷達對抗領域的著名專家、50年前畢業于雷達系(電院編輯注:雷達系是電子工程學院前身)、1999年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的杰出校友張錫祥院士。紀念大會結束后,《西電科大報》記者采訪了張錫祥院士,讓我們來聆聽一下這位老科學家對母校的深情回憶,以及他對青年人的殷切期望……

張錫祥院士 1958年畢業于中國人民解放軍通信工程學院雷達系。我國雷達有源干擾領域的帶頭人。

  這是我們國家第一個正式以培養雷達技術人才為目標的雷達專業。我所在的班級叫534班!

  記者:從張家口的軍委工校到今天的西安電子科技大學,您的一生和西電情深緣厚,請您給我們介紹一下當年入學時的情況。

  張錫祥:我是1951年到達張家口軍委工校的,直到1959年4月份在西安畢業去了總參,我在這個學校一共學習、生活了8年時間。

  1951年抗美援朝,我原本是報名參軍,沒想到卻被分到了軍委工校。當年,全國大概有10萬學生和我一樣報名參軍。和我一起的同學都是熱血青年,因為家里不同意參軍,有些甚至是跳窗戶跑出來的。我們懷著一腔熱血準備上戰場,沒想到卻被分配到軍委工校學習。也因為這樣,我和學校結緣,開始了一種人生。這一年,我才18歲!

  到了軍委工校,我們開始了半年的政治學習,主要是進行政治教育,解決生活觀、生死觀兩個問題。我們的思想覺悟逐漸提高,一些同學甚至主動上交了隨身帶的金條、手表等貴重物品。大家都下定決心,跟著共產黨!

  政治學習結束,經過考試,我們被分為報務、預科和工程系三個等級進行正式學習。上過大學的,還被直接抽調出來當了老師。因為之前我上過初中,就被分到了預科班學習。1953年,預科學習完畢,我開始正式就讀工程班雷達系。這是我們國家第一個正式以培養雷達技術人才為目標的雷達專業。我所在的班級叫534班,也就是53年入學的4系的意思。

  從理論到實踐,從實踐到實戰,這就是張家口軍委工校的學習方式,這對于我一生的學習、工作都有很大的影響。

  記者:在張家口7年的學習生活中,您印象最深刻的事都有哪些?

  張錫祥:首先是教師都非常有名、都很敬業。當時,給我們上專業課的都是非常有名的教師。他們有的是參軍后調到軍委工校的,有的是大學畢業了直接留校任教的,還有的是從浙江大學、中山大學等名校調過來的。在張家口,周圍環境比不上大城市,條件還很艱苦,這些教師卻從來沒有因為從大城市到了山溝而鬧情緒。當時雷達還是新興學科,除了畢德顯院士外,好多老師都沒有學過這門課程。因此,在專業課學習過程中,畢德顯院士親自給我們講雷達原理,丁鷺飛教授給我們上雷達實習,保錚院士給我們講脈沖基礎,蔡希堯教授也給我們上過課。名師授課,終身受益,他們淵博的知識,敬業的精神讓學生佩服不已!

  其次,當時的軍事課印象也很深。給我們上軍事課的是國共戰爭期間被俘虜的國民黨軍官,他們接受過正規的軍事理論訓練,而且還有實際戰役的指揮經歷。因為朝鮮正在打仗,所以我們的軍事課,都是從實戰出發,從最基礎的班進攻開始,連排進攻,一直到師團進攻。課堂上,教師模擬給你配備炮兵、坦克、飛機,教你如何排兵布陣,軍事課學習得很有意思。這段軍事課學習的經歷,對我后來從事電子戰研究有很大的幫助。因為打仗不完全是技術問題,它必須和戰術結合才行!軍事課學習期間還有一個小插曲。一天晚上,我們被緊急拉到張家口的野外,然后被告知根據所學知識自己尋找回學校的路。張家口的野外,沒有任何可供使用的工具,分辨不清方向和距離,我們只得通過星星的位置、甚至是樹木的長勢確定方向,摸黑往學校趕。從理論到實踐,從實踐到實戰,這就是張家口軍委工校的學習方式,這對于我一生的學習、工作都有很大的影響。

  第三就是張家口期間的學習條件。我們是預科班,按照當時的軍委工校學生分類,算是年級最低的。我們居住在西山坡,曾經是日本人的騎兵營,條件很艱苦,學生住的是9個人連在一起的大通鋪,教師住的是養馬的馬圈。學習、生活的房子四處漏風,我們只得自己動手把漏風的地方糊起來。上課時,房子里面雖然也有一個小火爐子,但還是冷得很。印象最深刻的就是,上課記筆記,記著記著墨水就會結冰凍上,只得用嘴巴呵上幾口熱氣,才能夠融化了繼續記!

  從事科學研究,如果連續不間斷,效率能夠提高好幾倍。就像你連續一個星期思考一個問題,一定比斷斷續續想上兩三個月的效果都要好。

  記者:從張家口到西安,您在學校學習的最后一段時間是如何度過的?

  張錫祥:我們是5年制的本科生,畢業那年,也就是1958年,正趕上了遷校西安。當時,我們的課程已經基本學習完畢,只剩下工廠實習這一個環節了。

  到了西安以后,我們參加了半年的工廠實習,我是在西安的786廠,也就是黃河廠實習。當時,我在那里搞了一個小課題,叫做“雷達的慣性跟蹤”。這個課題要解決的問題就是:當雷達跟蹤目標過程中,如果丟失了目標,天線還應該繼續按照原來的速度和方向,再跟蹤上20-30秒鐘。

  為了做好這個課題,我們經常是住在實驗室,也不回宿舍,晚上連夜干,太累了就在桌子上趴著睡一覺。大約1個星期左右,課題就有點眉目了,知道該如何入手了。這段經歷告訴我:從事科學研究,如果連續不間斷,效率能夠提高好幾倍。就像你連續一個星期思考一個問題,一定比斷斷續續想上兩三個月的效果都要好。停下來去干別的事情,思想不連續,回頭還得重新開始!要想搞專業、搞科研,必須養成連續的思路。

  記得當時我做實習課題的時候,思想一直處于不間斷的狀態,除了睡覺之外,連吃飯、走路都在想如何解決這個問題。當然也有人問累不累,我沒有正面回答他,而是反問到:你們打麻將整夜整夜地打累不累?我和你們一樣,你們對麻將入迷,我對課題入迷。只是入迷的對象不一樣,沒別的什么區別!總之,我始終覺得,一個人要想成就一番事業,除了有責任心外,還必須要有濃厚的興趣,而且興趣要到入迷的程度!

  只有從對國家、民族的責任心開始去培養興趣,再從興趣到入迷,才有可能做出大的成就。成長成才的基本規律就是這樣的。

  記者:自畢業以后,您經常回母校,您的很多科研課題也與母校有關,您對今天學校有什么樣的影響?您對當下學生的教育有什么建議?

  張錫祥:這次回來,看了看學校,現在的學習環境、學習條件、師資力量和當時簡直是天壤之別,沒法比。年輕人到了西電,機會非常難得,能夠學到自己想學的東西,要學會珍惜。對于現在的教育,我有一個擔憂,當然這不僅是西電存在的問題,也是全國性的問題,那就是現在的本科生真正用來學習,特別是用于專業基礎學習的時間太短。

  想當年,我們是5年制的,數學、物理、專業基礎都學得非常扎實。現在雖然也有4年,但是學習外語花費的時間太多,還得留出一年時間找工作,和以前相比,充其量算是2年制的。

  我和高校來往頻繁,我發現學生學習外語的時間太多,甚至占用了大學的三分之一左右,這個問題值得商榷。當時我們上大學時,學的是俄語,不過目標很明確,就是能夠借助字典看得懂本專業的書籍,所以我們學習外語占用的時間非常少,從而留出了大量時間認真學習專業基礎。

  當前,我們國家大學生的確比較多,但是還有一個問題,那就是具有國際水平、頂尖水平的學生卻太少!對比一下當年的教育和現在的教育,也就容易找到問題的癥結。當時的大學生,要實打實地學5年專業技術基礎,因此創新能力強;而現在雖然是四年制,實際上頂多認真學了兩年專業知識。這個問題,責任既不在學校,也不在學生,而是國家教育體制的問題!

  我個人的觀點是,中學、小學可以學習外語,大學外語應該是選修,愿意繼續學習的你就學,不愿意學得太深的,有了以前的基礎也就可以了,應該把時間盡量花在專業基礎或技術基礎的學習上。畢竟,我們每年出國的、去外企工作的學生,那是少數,充其量有10%。因此,為什么一定要讓90%的人跟著10%的腳步跑呢?

  現在不是50年代,每年大學生只有2-3萬人;現在每年數百萬的大學畢業生,只要有40-50萬對英語很精通,也就足夠了!外語要好、又能夠發表SCI論文、還能夠進行技術創新,這些同時在一個人身上實現,是極不合理的。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,不可能什么都會!

  大一點說,一個群體,只有有了分工合作,才是真正的高水平團隊!要求每一個人都要會,那是低效率的群體。記得在《恰同學少年》中,講到毛澤東主席的學習方法時,就有一個觀點:由四個在各自領域的頂尖專才組成的團隊,那是高水平的教學團隊;四個什么都會一點的人組成的教學團隊,那是一個普通的團隊!

  因此,現在教育體制對英語的要求是極不合理的;要求每年600萬的學生都過四級、過六級,也是極不合理的!實際上,自主創新能力和外語水平的高低并不大,卻和專業基礎、研究思路的關系很密切。并不是外語好,創新能力就強!因此,我建議高校對外語的建議要放寬些!

  記者:您對今天的年輕人有什么期望?他們該如何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?

  張錫祥:作為年輕人,要學會跟著時代的腳步走,要從思想上把對國家的責任心放在首位,然后才去選擇我們的興趣、愛好。只有從對國家、民族的責任心開始去培養興趣,再從興趣到入迷,才有可能做出大的成就。成長成才的基本規律就是這樣的。(■本報記者 秦 明

來源:   西電E流    http://www.xde6.net/news/news.asp?id=30073&kind=5